无情撒糖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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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旧人(四)


Summary:

离婚一年半后,罗杰斯终于又在工作中等到和前夫的重逢。


04.


巴基偶尔也想问问史蒂夫,过去的时间就他而言,是否也会感到可惜。


史蒂夫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一个好上司,也算得上多数人的朋友。他慷慨、英俊、富有正义感,很难不讨人喜欢,他为了工作废寝忘食,几乎不给自己周末休息的时间,像庞大停转机器里一颗生生不息地运转着企图带动所有部件的磨损严重的齿轮。巴基来到神盾局一年半见到无数没日没夜的苦熬,史蒂夫加班时间不比别人多太多,但是日光下一翻头发,根上一层都是思虑染出的艰辛白色。因此即使离婚,他依然对史蒂夫的这份朴实又坚定的热忱感到佩服,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既怀抱着并不关己的伟大理想,又抵抗着无情奔来的残酷利箭去维护原则。史蒂夫聪明,却不圆通,这是他最吸引他的地方,但也是他们后来分开的原因之一。他很难低头。


巴基将头埋在臂弯里,呼吸湿润晕染了桌面的一块地方,水汽朦朦胧胧组成扇形,又反扑脸颊,温热得叫人难以入眠。午间休息金贵短暂,不忍浪费,半梦半醒之间两种均匀的呼吸,在不同办公桌上蛰伏。


他在一些接近于梦境却并不真实的光斑中想起来:那是六月份一个无名的星期四,普普通通,他入职以后邀请他一起去一家日料餐厅,桌上有自助寿司,汤汤水水入腹发了一身汗,他们继而来到一间酒馆,在昏暗中隔一张桌面向彼此——那时他们尚未有任何约定,别说接吻,连牵手都显得为时过早,可巴基能感受到史蒂夫在长久地凝视他,满腹琢磨,眼神复杂,像极了一团蓝色的墨。他们那时的身份可真尴尬,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他送他回家都带有暧昧乃至心照不宣的意味,可巴基点了一支烟,偏要试一试。史蒂夫将他压在门口时被烟味呛得皱起眉,他们本来差不多高,可双方都是居高临下的矜持态度,史蒂夫看着那点在黑暗中燃烧的火星,继而又长久凝视他,伴随着两颗心脏贴近的狂跳声,史蒂夫向他下命令。


掐了。他这样说。


巴基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当即回了一个“不”字,吐出一口烟。那白烟温柔地轻扑在他脸颊上,徐徐四散,让史蒂夫将眉头皱得更紧。巴基用夹烟的手轻轻一勾,回了他一个吻,他至今还记得那股刺鼻又冰凉的味道。那时他还很年轻,其实不怎么会抽,上了军校慢慢习惯于满肺干净清爽的空气,未曾认为烟是香的,当时健牌那一款正流行,可所谓柔软飘逸的薄荷味根本抿不出来,他不死心,非得抽一支味道浓烈的才符合气氛。


——不像现如今,或是前一年在中情局训练的时日里,床头床尾满地支离破碎的烟蒂才能阻挠疯长的焦虑,才能放松从头到脚连牙床都紧绷的神经。


你是不会改了,是吗。史蒂夫在黑暗里叹口气,神色无奈。巴基又吸一口,反问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好吧。既然这样。他说。


史蒂夫放弃了,未曾说出后半句便丢盔弃甲毫无章法地吻他。气氛所致,他们在不平稳的呼吸中撕扯衣物吞噬对方,次日清晨在难以入目的凌乱和熏人味道中一齐醒来,就这么毫无承诺可言地在一起,最后顺理成章走到结婚。那天晚上几乎是史蒂夫唯一一次为他低头,巴基也认为自己天真无知,所谓陷阱只套住了猎手,尴尬又难堪地让他真相信了那句未出口的承诺。可史蒂夫其实不会改变,为了任何人都不会,他们过早地决定结婚,两败俱伤、代价惨重。



他下班以后,就来。巴基•巴恩斯补充道,今晚我期待已久,请你不要多言。


其实不可能理直气壮。较于宴席散去的那天晚上怨愤却坦诚的寥寥几句,这是一句多明显的谎言,巴基说出口,自己的心脏都砰砰直跳。他不清楚史蒂夫的态度,或许是看破不说破,或许是完全相信了他,总之没有深究、没有阻挠,也或许是他挖掘出了更深层的含义,只不过低落了一场午觉的时间,晚上就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和自己吃顿饭,单独聊一聊;巴基也学得很快,他不喜欢自己每次站起都被提问,要去何处、是否需要人帮忙,因此第二天上午时已经主动向史蒂夫提出要求一起去洗手间。史蒂夫依旧没有揶揄,放下鼠标陪他。


好在符合他判断:史蒂夫某些程度上还是好操控的,没有那么棘手。


“对不起。”次日,他帮忙整理时向他道歉:“昨天让你不舒服了。”


“没关系。”


“今晚下班你去哪儿?”史蒂夫又问,希望能从他们平和没有争执地共进一顿晚餐开始消弭硝烟,巴基再度拒绝:“我没心情,要回家睡觉。”


好的。史蒂夫如是说。


可是沉寂丛丛生长多得怪异,到第三天,史蒂夫又来问了,时间一次比一次早:前天是下午问的,昨天是上午;今天在他一只脚踏进办公室的地毯时便已不可多等地发问。巴基对着那种殷切关心的眼神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史蒂夫反被他的长久凝视弄糊涂了:他像一只绝对不能被抚摸的灰猫似的站在那里,尾巴上翘、绒毛分层,既没有伸爪子,也没有眨眼睛,揣测不清它究竟是想打架还是允许被亲近。巴基最后说话了,说可以。但史蒂夫隐隐不安,未闻其声就已难受得厉害。


“刚好,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们。”



酒吧里人头攒动,但不至于拥挤。吊顶音响中传出迪马比兰沙哑的低音哼唱。前台酒柜下嵌着灯带,黄光与吊顶悬空的播放器屏幕成为夜幕下唯一的光源。这里不高,才三十多层,曼哈顿的瑰丽夜景教人挪不开眼。史蒂夫跟在身后,和巴基一起踏上被音乐震至发抖的地面,闻出这里有股香——清淡的,幽微飘进鼻孔,教人分辨不出成分。


音箱里的男声唱起关于信念的歌。


“史蒂夫•罗杰斯。”


“T'Challa,你好,”在巴基短暂的介绍后,他们握上了手。男人的非洲口音端持礼貌,吐字缓慢,有种沉稳而舒服的风度,“久闻您的名字,很荣幸。”


罗杰斯在黑暗中望见对面男人的唇髭。


特查拉将眼光投向巴基。


“带你的朋友们玩得开心点,巴基,”他的声音湮没在架子鼓和高音乐曲中,史蒂夫看见他拍他左肩,轻微地,没有使力。


“他们在那边第二格隔间,这里金汤力不错,可以一试。”


史蒂夫于是又跟在巴基后面穿越人群,女人们的高跟鞋击打橡胶地面,清脆悦耳。他们来到那幕布遮住的隔间门口,旁边金属栅栏内隐约见到几张面孔。尽管远离音响了,这处角落仍然被震耳节奏所把控。巴基一进去,里面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冲他挑眉。巴基叫他索尔。史蒂夫不认识。


“晚上好。”


“你来得真早。”对面长发翘腿的另一个男人躺在沙发里,皮鞋尖长,跟他本人一样瘦削。巴基坐到他旁边去了,史蒂夫的眼睛还盯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成为唯一的站立者。自称洛基的男人抬眼一扫,指着他问。


“这人,是特查拉给你派的保镖?”


“我又没犯事,特查拉为什么要给我派保镖?”巴基用银色锐利的金属叉挑起一块红色水果送进嘴里,馋人的甜香弄得人欢快自由不少。他继而给他们点了两杯酒,又将平板推到和桌面边缘对齐,才往后窝进凉爽沙发。


“我还是特工,我可不需要被人保护。”


洛基耸肩:“我怎么知道,他对你不是一向很好?”


“他对谁都好。”巴基道,“特查拉是个仗义的人。”


洛基讽笑:“也许只是对你罢了,他对奥丁森家的人一向刻薄。”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他狠压了那单成本,而你又不得不接受。”


史蒂夫插兜,在飞快地头脑风暴后确认巴基离婚前绝对没见过这号人。就行影动作而言,黑发男人是那种搭讪轻车熟路的纨绔子弟,金发男人看起来稳健些。但也不是巴基接触交道的人群。更不是平时巴恩斯家能接触到的人群。他的父亲是军人,一家的交友圈都干净光鲜,绝不藏污垢,史蒂夫认识他的所有朋友,眼前的奥丁森是他们离婚后与巴基相识的。


而巴基不过一笑,眼光流转落在玻璃幕墙外的无限灯火。他在音乐中和对面人高马大的金发男人闲聊他的身材,对方坐起来,收腹挺胸。


“我肚子也没有那么大吧?”


“没说你肚子大,只是提醒你可以健身了。”


洛基在玩手机:“索尔至少胖了二十磅。”


“没有。怎么可能。”


洛基抬起头在对面冷视。如同蹲坐的黑猫。


“……”


“好吧,是十九磅,但没有到二十。”索尔坦言。


“注意饮食。少喝啤酒。”


可史蒂夫仍然在当地,伫立久了活像一根多利克柱,似乎不知身后十公分就有沙发。巴基又挑起一块苹果,咀嚼脆响在声海中淹没不见。他们聊得愉快,仿佛史蒂夫融进了隔间的昏暗里,无非是一只角落里哀怨的浮在空气里的幽灵。


“所以,这男的到底是谁?”洛基又扫一眼,端起缀薄荷叶的碟杯,他说话声调不高,但处处让史蒂夫感受到他们这种阶层的傲慢。“看起来不大精明,是你带他来的么?”


史蒂夫望向巴基。他依然插兜站着,用目光询他。可巴基低头回避了,只简单地交代一句:他是,史蒂夫•罗杰斯。


“罗杰斯?”偏瘦的男人原本倚在柔软的靠枕上,忽然像搜索到了熟悉的关键词,从瘫痪状态回归健康,诡秘黯淡的目光第三次扫描他全身。这回连他的金发哥哥也跟着一起,像是从史蒂夫的那身普通衬衣上能看出什么秘密。


“他就是那个你……”


“是的,是他。”


巴基抢断话头,一瞥,史蒂夫的食指拇指在暗处轻轻摩挲。


“神盾局外勤行动处主管。我的前上司。”


这时正是换曲的间隔,男男女女有血肉的嗓音重新浮现在这间酒吧。巴基叫他坐,史蒂夫便坐下了。和身边的金发先生握了个手。很快服务生端上来两杯酒,一份华夫饼,史蒂夫听从安排,接过来海盐马提尼。


巴基是故意的。这场聚会,这杯酒,这个隔间里的人。史蒂夫的目光从头到脚在巴基身上摩挲探寻,不肯挪开一分一秒,叫人焦灼无奈,想出声制止。但这只是徒劳无果的、丝毫不具备威慑力的手段。未尽的话语后面毕竟跟着无限的可能。


他是谁呢?对于巴基来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很难对付的前上司,是提起过的前同事,无法忍受的前男友,也可能是不想再见面的、有点烦人的前夫。——史蒂夫以有限的认知只能想到这些。巴基是真心不想见他。分别时候他们那样不堪,签完字后他想送他回去父母家,可巴基自己上了出租,连多余的一个眼神也不肯给;史蒂夫自己在停车场待了半小时,哭了半小时,方向盘上全是黏糊的手汗。他到处找纸巾,发现车上那几张根本不够用,最后带着湿漉的脸回了家。晚上在曾经属于他们的房子里喝酒,醒过来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错过了一场重要会议,而身边只有空落落的酒瓶子,咕噜噜滚在地板上,一直滚到角落里才停下。史蒂夫那天晚上是戴着巴基的戒指入睡的——这戒指现在还在他左胸口袋里,他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他是真发自内心的讨厌他吗?


——实际上巴基脑海里有那么多描述史蒂夫的语句,只是每一句都有铁打的红烙印。那个烙印叫“过时”。因为真正的含义是很多重,但又无意义的。


他是——那个为了陪伴他而放弃军队前程、转而进入全新行业和环境的人。


那个让他喜欢到可以在旁边傻等,看他和女同事暧昧的人。


那个他决定永远追随,最后追不上了的、让他追到疲倦决定放弃的人。


那个说过要一直陪他到时间尽头,却最先食言的人。


他们的脸色都没有变,可是氛围却变得很不好,巴基尝了一口酒。铜杯和碎冰片,苦,冰融后却咸口,还有柳橙沁甜,奇异的芳香。


索尔在漫长压抑的氛围下打破沉默,他站起来往洗手间去,史蒂夫给他让出一条路,巴基也站起来一起去了。


外面人声鼎沸被音响盖过,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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